my deity

一念之差(六)

我大吃一惊,没想到哮天犬竟会来灌江口找我,更没想到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竟是:“四哥,求求你救救主人。”

他本来嘴就笨,加上心急如焚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,我只听出他情形危急,片刻间就要魂飞魄散。急切下顾不得细问,率先来到府内。他歪倒在床上,似是昏迷了,嘴角胸前几处鲜红,像是吐血了。我立即搭脉,霎时心一惊一沉。

不多久,哮天犬到了。他一进门便扑了过来,语声犹颤:“主人,四哥,主人现在怎么样了?”

“他死不了。”我淡道,盯着他缓声道:“现在能告诉我,他是怎么伤到的吗?”
他瑟缩了下,目光闪躲着不肯和我对视:“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”

“不知道?”我将手中的银链伸到他眼前:“这是什么?”

他更加慌乱,“都怪我,怪我一时好奇……我……”

“你什么?”

“我不是故意的,无意中不小心……四哥,都是我不好,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……”他打了自己几下,又过来抱住我,涕泪交流,一副后悔不迭的模样。

“哮天犬,你学聪明了。”我话一出,他便僵住了,我右手抚上他的头:“不过,我还是要谢谢你。”一时好奇?无意之中?只怕他死了也不会动他的东西,更不要说擅自摘下了。

“四哥……”掌下的身躯轻轻地颤抖着。

我收回手转头不再看他,他也不敢再说,房中一时静寂,只闻呼吸之声。

一声微弱的呻吟,他羽睫颤了颤,睁开了眼。

“主人……”哮天犬立刻跪下。

他一眼过去,哮天犬立刻垂下了头。

“若不是他,你已经死了。”我冷声道。那一眼分明是怪他擅作主张唤了我来。不言自招。“哮天犬,你先出去,我要再检查下他。”

即便是哮天犬,也能听出这纯粹是个借口。他犹犹豫豫地望向他。他点了点头,哮天犬便退了出去。

我抬手设了隔音咒,拈起弯月状的银饰,问道:“它有什么用?”

他的目光随着轻晃的垂链来回,沉默不语。

“你骗他摘下,是为什么?”我再问道,语声仍然平静,但我清楚我的怒火在一点点积聚。我是该感谢哮天犬,是他的忠心和愚蠢救了我们兄弟的性命。他残存的真气,反复的伤势,对疗伤的淡漠……种种疑团都有了答案。

他一直在暗中修炼法力,已近还丹关口,即将再练出一个元神了!天庭的防备不无道理,到了这步田地他还想着报复!

为了瞒过我,他竟不惜自伤!亏我还为他伤势的反复而忧心!

我又悔又怕,我险些因为自己的心软毁了一切。

“你还想做什么?”我终于无法再装平静下去,“你已经修出了几成法力?六成,七成?至少也有五成对吧。”

“这么多人都被你瞒过去了。二爷,你可真厉害啊。兄弟真佩服你。为了能瞒住兄弟,您可真是煞费苦心啊,真气不能自控……您也真狠的下心,经脉全碎时修炼法力还能装的跟没事人一样。也怪我蠢,这都没发现。话说回来,谁能想到这条平平常常的饰物竟封存了这么多法力?这是在劈山之前预备的吧?论起深谋远虑这三界没人及得上您……”

“不过,”我猛然顿下脚步,俯身盯着他的眼,“都结束了。”我扼住他的咽喉:“我警告过你,你知道后果,这是你自找的。”但五指逐渐收紧,他渐渐呼吸困难,却始终没有昏过去。贻虎为患,可是长公主……他死不得。我恨恨地放开了他。

“我不会杀了你,但你永远也别想修炼了。”

“我……咳咳……我……”

“说。”

他咳嗽片刻,终于缓过来道:“我答应了一个人,必须要和他见一面。”

“什么人?”

“我不能告诉你。”

“哈。”我冷笑一声,“你说完了?”

“我说的是真的。”

我迟疑了刹那——因为他的眼而非他的话,但我并没有放开扣在丹田上的手。“我凭什么相信你?”

他闭了闭眼,再开口时语气软了许多:“给我一年时间,只要一年。一年之后,废了我的法力,毁了我的丹田,杀了我……都随你,我不能失信。”

我不由移开目光,我不适应他这样……我没有见过他这种眼神,疲惫,恳求,希望,悲伤,漠然……这里面包含了太多东西,他的语声中也是如此。他没有求我,但也只差说出个“求”字了。我的怒火奇异地平息了,有那么瞬间我几乎心动了。但,不能失信……这个借口太拙劣了,近乎可笑。瞬息间我的脑中闪过许多:他的阴险狡诈,他的不择手段,他的心狠手辣,为了权势,他连亲外甥都能下杀手——但心底另一个声音道,那一枪,他没刺下去。然而这说明不了什么。他或许在乎亲人却对我们怀恨在心;他或许曾经心软现在只剩怨恨。这很可能是个圈套,我冒不起这个险。如此境遇下他都能练成元神,这般处心积虑忍辱求生,事成后必加倍报复。

我道:“我信不过你。”

那瞬间他眼中仿佛有痛楚汹涌翻腾,但我还来不及看个真切他便合上了双眼。疲倦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,他睁开眼时眼底静无波澜。他道:“我可以立誓……只要我敢报复,就会不得好死。”

发誓?哈!我气极反笑,却突然想起一事……一个禁术。

“你说的,是那个?”它名义是誓言,其实是诅咒。从前多用于主人控制属下或训练死士,后因太过恶毒有伤天和而被列为禁术。虽然恶毒,但有效。我仔细回想,大凡诅咒之类的都有破解之术,但它被列为禁术的原因之一就是无法可解。如此,那……

“好。”

我之前封了他所有大穴,此时便解开几处以便他行法。

他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和动作,法力一得运转便在左掌上划开一道伤口,以血为引施咒。我暗送法力默查,确认他真正由心脉开始,遍及十四经脉、奇经八脉和周身要穴,没有疏漏之处完成诅咒。白光笼罩了他全身,他开始了最关键的一步:“杨戬立誓,永不与瑶姬长公主,杨莲,刘沉香……梅山兄弟为敌,绝不会对其生报复之心,凡起心动念必受万虫噬心之苦……”

“我信了,不必再说了,停下……”

“若行报复之举,则立时肉骨寸磔,魂飞魄散而死。”

但他依然念完了所有誓言。

血光大盛,空中扭曲的字符如有生命般盘旋缩小,纠缠着化为流光没入了他的左腕。他的腕上便多了一圈深痕,像一条锁链烙进了他的肉里。

他看着我,意思很明显:现在能相信我了吗?

他的目光很平静,我却不敢正视了。我未曾想逼他到这份上。“对不起,我……”

我几乎是仓皇逃出去的。





他淡然的神情,他望向我时平静的眼神,他决绝坚定的誓言……我一夜未眠,脑海中反复回映着这些,隐隐觉的我错了。

我只想他立誓不会伤害旁人,他却比我以为的狠上许多。起心动念……哪怕只是想想,法力便会反噬。可他失去了一切,真的能没有一点怨意吗……我也未曾想到他会说下那一长串人名,从长公主到我们兄弟,都被包括在内。他对自己这样狠心,万虫噬心,肉骨寸磔,魂飞魄散……这是世上最恶毒的刑罚了……

我错了。我不知道我错在哪里,但我知道我错了。而这个错误我或许一生也难弥补了。





次日,我去看他。

我先助他理顺真气,而后倒给他一颗丹药,“九转固元丹。”

“谢谢。”

我喉咙有点发紧,张了几次嘴终于道:“对不起,我不是不信任你……”我说了半截便停下了,无以为继。不是不信,那是什么呢?如果他现在要我解除禁咒,我能吗?……不能。

但他道,“我明白,没关系。”

我茫然看着他,那种做错了什么的不安感愈发强烈。他骂我,愤怒,嘲讽,甚至冷笑,我都能理解,但他却一直这么平静,平静到仿佛没有心一般。

我怔了怔,目光从丹瓶上掠过,忽然想起,道:“这丹还是你给大哥的,当时王母只赐下五颗……”这也不是个好话题。他给我们的丹药,我却一直不曾想过给他用上,只因为药效强。我不想他复原。

“四哥?”哮天犬有些奇怪。

我与他目光一触便躲开了。我无法面对哮天犬。他一定没有对他说实话,所以他只以为我救了他,今日分外殷勤。如果他知道我对他的主人做了什么,他会想活活咬死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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总觉得这节杨戬和老四都ooc了,杨戬可能是有点弱,老四不知道,你们觉得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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