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y deity

十字架(二)

“我将继续坚定地反对大规模监控项目。事实上,这次遇袭更坚定了我的决心。如果不是通过密切的监视……”

 

“关了它,行吗?”里瑟不耐烦地说。

 

根看了他一眼,拿起手机走了出去。


“她心里也不好受。”肖谴责性地说,“那不是她的错。”

  

她的脸上有道擦痕,眼中犹存血丝。他拒绝再听从机器的指令拯救号码,所以肖和根承担了更繁重的工作。无关号码和相关号码,议员问题的后续处理,芬奇的治疗……所有这些让她们几乎一直处于连轴转的状态,方才那样静静坐着看新闻是她们几天来仅有的片刻清闲。


里瑟没有说话,尽管他对此感到歉疚,但他没精力再顾及旁人的情绪。他眼睁睁地看着最在乎的朋友挣扎在生死一线,却既不能为他报仇也不能拉他回尘世,控制内心无处发泄的愤怒和焦虑已经耗尽了他的心力。


离他们仓皇逃出已经七天了,议员已经出院甚至还召开了新闻发布会,而芬奇……


他把目光投回病床,finch仍在昏迷之中。


那天深夜,一身尘埃的根及时接到了走投无路的他们。芬奇被紧急送往医院,检查结果是动脉出血,腹腔感染,一个脾脏破碎,一个肾出血……他几乎把自己整个肚子捅烂了。连他也不能不承认哈罗德还能呼吸本身就是奇迹了。


这奇迹如今由遍布他全身的插管勉强维系。腹腔感染已转为腹膜炎,高烧让他的脸染上虚妄的红。里瑟常有种感觉,这些横七竖八的管是纤细的蛛网,妄图拉住坠向深渊的沉重身躯。他夜不能寐,不敢去想,但那念头始终纠缠着他:这脆弱的游丝随时会断。


根进来了。她忧虑地瞥了眼哈罗德几乎不见起伏的身体,用一种小心翼翼的语调道:“John,你需要对他说一些话……她说他可能听得……” 


“我不会忘记是谁让他躺在这里的。”里瑟冷漠地打断她。他不想对她粗暴,但他受不了根对机器——造成芬奇如今状况的罪魁祸首的维护。她甚至不觉得她有错! “她也很难过”是什么话!


“她不想这样!她在尽力救他!”


“是它让芬奇去的,你那上帝!要是它想杀掉议员,它可以对我说!我不介意沾上更多的血,我连噩梦都不会做。可它逼芬奇去……是它把他逼到崩溃的!”他无法忘记芬奇说“我撑不下去”时的神情,机器告诉他如果议员不死死的就会是他们和这个世界,它逼得芬奇连放弃都不能,逼得他只能杀了自己来救下所有。他只想杀了机器,粉碎它,碾为齑粉——


“oh——”,根用那种努力耐心对着耍脾气的倔小孩讲道理的神情道:“哈罗德失去过朋友,他自责内疚;她一直看着他痛苦,无能为力——她不想他再后悔,她只想帮助他看清……”


“你怎么敢——”里瑟怒火中烧,“你怎么敢把那归咎到他身上?他从来不想!是那机器自己发展出来他没想到的功能。”


“我没有!”根伤心又愤怒,反驳道:“她也没有!”

 

“在你心里……”


“她几乎要疯了,你想象不到她多么心碎。如果你见过她怎么迫切地招我回来,怎么急切地为救他下达一个个指令,你就不会这么说了!她甚至说的句子都不完整!”

 

在里瑟反击回去之前,肖厉声道:“Harold需要安静,还是你们决心用这种方式刺激他清醒?”


肖尖刻的声音压倒了里瑟的怒气,他深吸一口气,道:“出去,你吵到Harold了。”


根用怨愤而伤心的眼神瞪了他一眼,大步出去了。


他感到肖的目光落在身上,但让自己盯着哈罗德床头的心电图。


“就算是为了他,你也该让理智控制你的情绪,你很清楚,机器是我们唯一的希望。”肖道,然后她也走了出去。


芬奇的呼吸几不可闻,监控仪滴滴轻响,在肖出去后,屋中安静得几乎令人难以忍受。根想说他们要刺激哈罗德,让他担心,说他们处境危险,撒马利亚人之类;他憎恨这么做——哈罗德已经如此痛苦了,他只求他能没有痛楚、好好地睡一会儿——但他不能不承认这些能使他心电波动。哈罗德没有求生的欲望。他——他们必须要激起它。

 

他离开座椅,在病床前屈膝跪下。靠近了看哈罗德两颊病态的潮红让人恐慌,里瑟视线下移,哈罗德嘴唇干而发白,每一秒他都担心这是它最终的样子。里瑟小心翼翼地将哈罗德的手从被子下移出,在背上几个青色的小小针眼上轻轻摩挲。久久未退的高烧让哈罗德的手甚至比平时还要温暖,里瑟轻轻握住他的指尖,闭上眼,脸埋在散发着消毒水味的床单里。


“Harold,醒来吧……我需要你。”


 


哈罗德是在半个月后醒来的。仍发着低烧,声音沙哑:“议员……?”


“他已经出院了。他很好。”


“撒马利亚人?”

 

“议案没有通过,项目停了。”


“Good.”芬奇说。他微微仰起的头落了回去,闭上了眼睛。


“harold?你感觉怎么样?”


“撒马利亚人要被销毁。”哈罗德说。


“shaw和root已经在处理了,她们已经找到了德西玛总部,正在制定。”


“有人受伤吗?你,Ms.shaw,root……?”

 

“我们都很好。你——”


“Good.”他简单的说。


“你怎么样?Finch?渴吗?哪里疼吗?”

 

但芬奇没有回答,实际上,芬奇从此几乎不再说话。


  

那天她们回来时就连肖都显得有些激动,但芬奇只回了一句“我很好”,即使话音没落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。专注地听完了她们的计划和进展,问了几个问题,给出了一条建议,余下便是沉默——也许还除了试图就他的状况给她们带来的辛苦道歉以外。


此后一月,情况丝毫没有改善。他的话寥寥无几:最开始,他还问过“你不去工作吗?”后来只剩下“撒马利亚人?”


他还关注着他们的号码情况,但他只是倾听,不发表任何意见。即使能看出他的忧心,他也没开口问过一句。


他让麦考特的股票又涨了20%,除此外,他拒绝谈论他自己和那天的一切。在无可回避时只回一句不耐烦的“我很好”,然后又回到那种抗拒的、亘古的沉默。


他没有抗拒治疗,但他甚至都懒得掩饰他的漠不关心。就像从前看着里瑟清理枪械,只是因为清楚争辩是白费力气才不得不容忍他们摆弄这具身体。


里瑟不是唯一为此焦虑的人,但他不再相信机器能解决问题并且越来越反感根对它的盲目信任。

 

那天,根为机器辩解而里瑟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,在争吵即将大规模爆发时芬奇忽然出现。


“是我做出的决定。”他说。


“Harold——”

 

“Harry——”


“机器做出了某些假设,但做出决定并付出行动的人是我。”

 

里瑟想反驳,但张口无言。他从来都对他毫无办法。他铁了心要把所有罪责都归咎为自己。里瑟对此仍毫无办法。


  

那天芬奇开始编程——改动机器。根担心他取消机器和她的联系,但哈罗德没有。


  

“他删除了自己的管理员权限。”根说,表情惊恐,但很快又道,“不是删除……隐藏了……她不肯说……”根一脸烦躁,“我不知道!她什么都不肯说!”


  

那刻,“它是芬奇的造物”突然跳进了里瑟的脑海,像根潜伏已久的针忽然跳出来在心脏上戳出了个洞。


  

里瑟知道这一天会到来,但当哈罗德提出来时依然措手不及。


  

撒马利亚人被摧毁,大规模监控的新闻被压下去,政府换了个名义处理相关号码,他也重回拯救号码的路上了……一切都回归正轨——芬奇没什么好担心的了。


  

“为什么?”他明知故问,寄希望于号码能挽回他的心意,“我们需要你,没有你我们不能那么顺利拯救号码……我们必然会失败。 ”


  

“我不认为一个杀人犯适合这项工作。”


  

“你差点杀死的只有你自己!”里瑟说,试图让他明白道理,“哪个凶手会伤自己比受害者还深?”


  

“只是因为我可以不这么做。这不能改变事情的本质。”


  

“你是为了拯救更多的人。”肖说。


  

“911的策划者也是这样为自己辩解的。”他冷漠地说。


  

在其他人能开口之前,他续道:“Ms.groves可以代替我,这段时间已经证明了她完全能胜任。”


  

“如果你走了,我也不会继续了。”


  

“你总有选择,john,”他说,第一次,他的眼神流露出某种情绪,“只是……保重自己。”


  

“再见。”


  

他先注视着约翰,继而在他们身上流连目光,最后又久久地凝视着约翰,神色中流露担忧、歉疚和永别时的不舍。里瑟以为他要说什么,道歉,叮嘱……他准备反驳,耍赖,恳求……但他只是对肖根说,“照顾好他,拜托了。”他做了一个介于点头和鞠躬间的动作,转身走开了。


  

“Harold!”


  

哈罗德没有回头,十几步之后他抬起右手放在嘴边——他抑制咳嗽的动作,里瑟不禁向前追去。但哈罗德的步伐坚定,很快就消失在人潮之中。


  



  



  



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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非常感激留下评论和喜欢的朋友!


  

这个脑洞最初是“如果513后的芬奇回到320时,他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吗?”我认为他会,他会逼议员杀死自己而后杀死他。“一命偿一命”。在夜里反复幻想这个故事时,当模拟到芬奇杀人那幕时,想到芬奇看着议员的眼,我忽然感到——他心软了。


  

他没法杀人。没法亲手杀人。至少在试过其他所有方法前不能。


  

最初我没认为这一脑洞是ooc,只觉的它过于黑暗。但为了写文而重看320时,看到芬奇“我撑不下去了”那一段,忽然惶恐。我想,芬奇大概是不会杀人的,毕竟他并不曾真经历过513。所以这篇贴上来时都做好了挨骂的准备……


  

但没想到留下的评论都是喜欢(虽然也就三条吧)


  

非常感谢你们。在我的脑海里,重要的不是芬奇杀死议员而是他决定前的挣扎,他之后如何对待自己,对待机器。“上帝钉在十字架上”,基督教中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,机器和哈罗德微妙地符合(可以加上根)。但我文笔太拙劣写不出来……啰嗦不会留白也是致命弱点。


  

总之谢谢喜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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